2012 Umagazine 王子 by 林奕华

深夜，朋友在面书上贴了《盼三年》，我才惊见那是一首从没听过的陈百强。
借来分享，YOU TUBE画面出现一张难掩哀伤的脸孔，而当第一段歌词在寂静响起时，竟不似一般歌手在演唱，却像是“自我预言”的宿命感在空气中回荡：“若你愿耐心等多一天，定会令历史因此改编，情人或许不必光阴虚度，漫漫长又三年”，我发现改编自国语老歌《三年》的这杯“新瓶旧酒”，原来要注定被广东版主唱人彻底改变它的味道：多年以后，人们将此曲凭吊一位早逝的青春偶像，因为就如头两句歌词所言，只要他能熬过人生的某个难关，他被我们记得的音容，应该就不是MV中的那样愁云惨雾。虽然，他的前经理人陈家瑛在港台电视节目《不死传奇——陈百强》中说过：“其实他是个悲剧人物。”但我清楚记得，第一次遇见陈百强，如见初升旭日。那是一九七八年湿漉漉的春天。离开他出道的1975年已有三年光景，只是参演电视剧还是“新人”一名。我是在甘国亮构思处境喜剧《甜姐儿》的阶段，已知道演员阵容除了缪褰人，苏杏旋，尚有两位歌手唱而优则演。一个是70年代替无线唱了很多电视剧主题曲（如《芸娘》、《董小苑》）的华娃，另一个就是洋名丹尼（仔）的他。

甘先生挑选卡士，从来注重演员间的化学作用。《甜姐儿》以酒店公关带出职场女性的“甜”中带酸，苦中作乐，往回看去，是早产了40年的《穿Prada的恶魔》。女主角是番书女缪骞人，配搭年纪比她轻，但洋味同样十足的陈百强，二人同声同气之余亦不失某种登对。陈是酒店商场发型屋少东，与缪和饰演她同事的苏杏璇闲来无事最爱打牙骹。当年电视剧录影前会把演员召回电视台围读剧本，陈的粉墨登场，明显有给缪带来“吾道不孤”的快乐——说我势利眼好了，他和她，确有电视艺员中的“蓝血人”气质。
贵族，偏要长期生活在市井小民的中间，缪骞人后来的选择有目共睹。丹尼（仔）呢？如果缪小姐是一种“格格”，他则是王子无疑。王子稍比格格得到好一点待遇，是性别让他拥有多一些“自由”：那里有对他的幻想，他就可以把活动范围往那里扩展。与女性只容许被“拥（占）有”不同，王子，是可以被很多人“共享”的。陈百强后来大红大紫，正是印证了在有过罗文、郑少秋、许冠杰等成熟的艺人或歌手后，香港乐坛终于迎来第一个“梦幻美少年”。

但传说中的他，是不是更似梦幻美少女？邓霭琳在《不死传奇》中忆述：“完美主义亦可能影响他的感情生活。我想能被丹尼看上的，很难有人合乎这个标准。即使有，对方又未必喜欢他，他不断追寻追逐，在完美主义中迷失了。”——当被“追寻追逐”的只是个影子，貌似主动的人，其实已陷入无尽的等待，难怪在《盼三年》MV中的陈，看上去不是扮演，是在贵族没落，梦幻破灭之后的一片茫然。

文字录入：雪雁鸿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