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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概十年了。
十年可以是稍纵即逝的一晃眼，也可以是艰辛岁月，更可以是蹒跚遛跶的步伐；但十年的记忆，可以是空白、无聊、奈何、叹喂、唏嘘。毕竟。脑袋随着匆匆的脚步，柏金逊地忘掉了许多许多……却，忘不了某些十年的脸孔。
这夜，我游走于当年，闪过的是笑意、纯憨、轻柔、干净，还有那寂寞、不屑、虚弱、苦恼的模样，就是那么多混掺于一起的元素，绘写了他的一生。十年前，上天给他的生命画上休止符，他安详地在众多朋友中的祝福中离去。他没有告别自己多样色彩的生命，我们却告别了一位永远难忘的朋友……。
陈百强。
思念，可以是经历诅咒的惩罚，受害人仿佛是发现思人念人的万物之灵，但甘心赔上思念顽债的，又绝不会计算曾经付出多少。思念假如来得惬意，裨益非浅，因为没有了回忆，没有了惦挂，生命可以干涸得虚脱缺水枯萎。
思念谁？
《有了你》、《等》、《涟漪》、《烟雨凄迷》、《一生何求》、《偏偏喜欢你》、《粉红色的一生》、《盼望的缘分》……他充满感觉的歌曲及歌声，多年以后，还那么铿锵地打动甜蜜或又寂寞的心灵。
林姗姗－邓蔼霖－陈家瑛－倪秉郎
姗姗是danny的小歌迷，一直如是。无论二者的距离是多远多近，谁是偶像谁是拥趸，一清二楚。
那年，穿了条牛仔裤出席danny的葬礼，给罗文骂得狗血淋头，二十来岁的女孩虽然已经经历了怀胎生产，却未遇过好友身故，只有很多的不知所措……
往后，也没有在坟前祭过他，有很大的不愿意接受danny死去的感觉……不过，梦中偶尔相见相视而笑。
你开心吗？梦中的姗姗问。
你放心，我很开心。danny答。
告诉你，我真的喜欢你，假如你肯娶我，我立刻答应……
danny笑而不语。
原是一个梦，却多次出现在姗姗的午夜回转之中，许是那个梦中形象令她怀念不已，西裤、ｖ领棉衣、头发四正、官仔骨骨、斯文、精致。
我喜欢那个“精致”的形容字眼。是有点心思。却没有做作的感觉。姗姗崇拜这个精致的偶像。
中学时期，陈百强已是她的偶像。念三年级那次的周年舞会，忽得女同学们都在尖叫，高呼danny来了。原来表亲念玛利诺，来到捧场，一众书院女追看偶像。姗姗刻意地跳舞跳到偶像身旁，为的是引起注意。
“你跳得真好！”danny笑笑地说。
你得知道，这样刻意令人开心一大阵子，比灵丹妙药还提神解毒好多倍。
姗姗也承认，那是眼缘，喜欢danny的时装品味，泊来时装，带领潮流，别人还未穿着的服装，他先展示了，走在时兴的前头。她说，那不是崇拜是什么。
有一年，咱们香港电台第二台在沙田作秀，监制要给danny这位亚轴的表演嘉宾一分惊喜的生日礼物，找小歌迷姗姗躲在一个大礼盒子中，收藏于密，待danny拆盒子时才跳出搞欢乐气氛。那种情景，老套得只可能在电影情节中出现，当年却又心甘情愿的小歌迷？演主角……
神女有心，襄王无梦的日子过去了，小姑娘忽然接到电话邀约去看电影。六神无主、忐忑不安、又惊又喜。父亲莫名其妙，母亲却叮嘱一句：镇定点。
当然，哪会忘记那部电影《妈咪先生》，是一部温情戏。很多年了，还不会忘记。
不能忘记的还多着。
这小子可以因为发明一招两式的新舞步，兴奋得找朋友来观看分享，过程中旁若无人，不理会别人的眼光，反正自己在创造快乐中……
情绪化得转变迅速，这是众所周知，不以为忤。朋友们相信许多的艺术家都情绪化，把他比作了艺术家，亦把情绪化在艺术家手里合理化了。
姗姗可以捕捉到danny的情绪……谈得太多太多了，熟得很，无所不及……
在做艺人的领域上，姗姗承认。大妖罗文，小妖danny，可以很斯文，又可以好大胆，创新与及走在当日潮流的尖端，令玫讲簧倨舴ⅰ?br>
人走了，姗姗思想起就想哭，然后发觉原来人的气味、时装穿着的颜色、古灵精怪的表情的记忆，可以历久不散，人去了也可以感觉他们那般真实的存在。
今日，没有保存danny的旧日海报，因为当时把它们全丢了，姗姗保留的是那种永恒的小歌迷心目中的真及纯的danny形象。
有点相同。邓蔼霖的脑际，danny还是那个模样，历久不褪色。也是一种刻意。疼danny的朋友总有着这种温暖得有时不会面对现实的刻意。
邓蔼霖没有去那个云集圈中好友的丧礼，年轻的她，奈忍不住那种情景，怕支持不了，更不想目睹棺木中躺着的danny，就是为了要永远在心中存留那个活的朋友的影象。
“我宁愿在想，此刻他准是这里逛那里溜，买时装去了……”蔼霖眼内闪着的不啻是故人仍在，为老朋友的逍遥快乐加个虚拟的注释，冀望他此刻好自由。
danny进医院后，蔼霖去过几次，遇过陈妈妈、陈姐姐、男护士阿ｌａｍ等用心照顾昏沉不苏醒的danny。象个熟睡的婴儿，皮肤好白好透，呼吸伴着电子仪器的脉动，一切都未能令人相信那是个躺着不能动弹的活泼小子的地方。
“别这么懒啦，得起床了，咱们去玩了……”蔼霖斗大的睁着明眸说：“看地出，他听到，我们都相信他想起来，他眼球动起来……”那是一阵阵的喜悦，喜见一个感觉深刻的人有感觉，然后回复喜悦前的平静，默看danny那持续多时的沉睡。
“上帝带他来时，他是个婴儿；预备带他走时，他又是个婴儿模样。”蔼霖此刻没有叹喂，仿佛为这个已不在人世的朋友面上再抹一层粉红色的华彩。
或者，蔼霖太清楚此小子极度喜爱漂亮。
听了那个故事，我笑了很久。
某个时刻，danny驾的名车，一个不小心给滑倒碰撞导致四轮朝天，不惊不忙的男主角爬出上下颠倒的车子后，第一个打紧关照及急急检查的居然是身上那值三万多元的名贵衣服。穿在身上的华服，裹着爱靓不爱命身体的服装，仿佛比价值连城的车子更有意义。警察到场反而担心他有没有受伤，但破了的名牌时装可能比danny肌肤损伤更伤。
“对于他来说，漂亮可能就是生命、老婆、儿女、或者妾侍……但他贪靓得可爱。”
中学三年级在电子琴大赛的蔼霖，给五个决赛者的王者吸引了，那是陈百强。“觉得他很帅，好有天分，出神入化，但听他说并非完全熟通乐谱。”这点，陈家瑛也可以作证。无师自通，肯定就是他承受的于身俱来的恩赐。
还有，受欢迎的运数。沉静、干净、白Ｔ恤、牛仔裤，不太说话，好有书院男孩感觉。噢，迷倒了番书院女生吧！
甫当唱片骑师，就有机会与danny接触。
邓蔼霖对他观察入微。
“danny常有机会旅游，多见新簇、高尚、尖端、潮流的好货式，难怪衣着与别不同，加上独特，是美服的漂亮衣架。”
“他的要求很高，对伴侣也如是，但完美的根本可能不存在这世间……他一直在寻觅，一直在寻爱。”
“其实很多人疼他，很多人在他周围，他却和周围的人距离很远……”
“可能，我们都属于夜间的人，我做完电台深夜节目，也就是他最想活跃的时刻，电话聊天……”
“他什么也讲，有时兴奋，但大多不开心。”
“他提过，有相士说到他三十多岁就是他人生的转捩点，到时他可能不再当歌星……志愿是到外国学习雕塑。”邓蔼霖说。
娱乐圈太多假面，danny没个污染，他真，他说真话。他不喜欢，就给你脸色看，就纵容自己激忿。所以，他肯定是异类。
陈家瑛怎能和异类相处那么多年？
因为她至柔至刚。
亦可能她是当日和danny相处得最融洽的同道与朋友。
从对danny的喜好，钟爱处的清楚，可以看到陈家瑛对他的理解。
他的最爱：
最喜欢漂亮的东西、漂亮的人；美丽圆润斗大光明的月亮；一套合眼缘有品味的家私；美丽的音乐，尤其旋律，所以他喜欢听纯音乐。
他喜欢小朋友，纯、真、稚、幼，毫无机心的小朋友，与世间的虚伪成为死敌，于是他喜欢他们。
太敏感了，小孩以外的世界，是大人，大人们的想法、表达法都和小朋友不同，于是danny不太多言，只能和稔熟的朋友交心。
喜欢快乐人，嘻嘻哈哈，“噢（坦白的说），今天你穿这件新衣真丑（哈哈哈）……”把danny当成是普通人时他会特别开心。
老妈住多伦多，家瑛和danny做完赌场演唱会往陈氏家中一行，陈母客套的煮了几味小菜，danny给陈母的热情好客感动得很，甫离开陈家，就露了一句吞在喉头多时的：“你老妈煮的菜真难吃。”陈家瑛笑赞这小子忍得有十足礼貌。
除了喜欢纯音乐，他也爱听另类音乐。
很少看书报杂志，或者不太关心社会发生什么事，又或者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。偶尔，也看佛经，对佛教有感觉，可能受几位好友的影响以致如此。不停想挣扎去看化世情，可惜固执得可以，心境不平和，看佛经也平息不了。
想平和，又虚荣。有人说，这个是是非之圈、虚荣峡谷，但他仍置身其中，只因为他在圈中才更有机会扮靓、呈现美为何物。这种泛泛世俗和个性追求构成极大矛盾面。可能，矛盾才是他的最大人格特色。
喜欢海边，却不喜欢来来去去、匆匆忙忙觅食的海鸥，觉得它们太急进，太没有仪态，太失礼。
喜欢月亮，喜欢摩登的建筑物，最重要有纽约感觉，高高的、且勿古典含蓄、要疏离，但有格调。因此你看到他与其他人之间的距离。
不喜欢搞派对的danny，却喜欢参加别人的派对。派对中，往往只有几个人是谈话对象，然后自己跳舞。寂寞、爱好都令他不可能成为世界杯足球赛的狂热投入直播的一分子。
有一年除夕，danny和家瑛相约去倒数，忽地人太多，冲散了。好不容易才寻着对方，danny对家瑛说：“见不到你，我很怕，怕错失一起倒数的时刻。”其实，是一种惧怕好友离奇的心情。
好友，在他最后的一年前，如何不离不弃？
“danny很悲观。”陈家瑛说：“不正面。象个小男孩，需要不断地鼓励。最后那半年，他写不到好歌，，自己很急躁，常常责备自己、怨自己。他可以接受别人替他写歌，却接受不到自己的没有灵感去创作旋律。假如你相信自己的天份，结果，就这么剩下的一大优点也失去了，你会怎么样？……”
可以想像danny那刻的思想斗争如何激烈惨厉。
然后……他仿佛走进另一种消极思维中。
他那次昏迷了。
他住院多个月了。
陈家瑛专程去泰国替他拜神，求的是两个极端，要么就希望他快点苏醒，要么请不要再拖下去，免得danny辛苦。朋友告知danny有异样了，黄柏高在陈家瑛从泰国下机那一刻就嘱她立刻去医院，大事不好了……
故事结局是：陈家瑛径自从机场回家，呆坐，狂抽香烟一小时。然后，心绪纷乱地往医院去……一个生离死别的地方，一个送走好友的地方。她没见她最后一面。她如是说。她说时忍住泪水。
此刻，我知道她有多痛。
三个谈话，陈家瑛、邓蔼霖、林姗姗都谈笑自若，没半点哀愁。毕竟，十年了。
我相信我们都念旧，但我们念好的旧，念奇特人种的旧，念可爱朋友的旧。因此，我们都哈哈乐乐地追忆danny。
我常想：他出众，因为他离去？还是他出众，因此他离去？他离去，因为他在此找不到，在天堂准找到了。
Hey, man! Doing good?
访问：陈家瑛、邓蔼霖，林姗姗
执笔：倪秉郎
(文章整理：Danny-fan。) |